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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在介冈

作者:达春 来源:博客 浏览次数: 日期:2014/7/14 23:28:46

  在清初四画僧中,八大山人1626-1705的研究最具难度。一是八大山人的生平细节极不清晰,且疑点颇多;二是八大山人作品中的许多诗文题跋,语涉佛家典故,一般人都无法解读,视同“哑谜”,望而却步。凡此种种都使得多年来在对八大山人的研究上,难以在学术上有重大的突破。近读北京的画家、学者萧鸿鸣(原籍江西南昌县)所著《八大山人在介冈》(人民美术出版社20104月)一书,感觉许多有关八大山人的历史疑难问题,得到了一些基本厘清。作者用三十年时间研究八大山人,用力甚深,远非一般的传记和个案研究可比。

八大山人是何年、何地、在何寺“薙发为僧”的?当年为他“剃度”的“薙染师”是谁?在以往的研究文章或发现的史料中,或语焉不详,或莫衷一是,常令人有云里雾里之感。今在江西南昌市的青云谱内有“八大山人纪念馆”,其实青云谱是道观,它与八大山人并无多少“因”,可能晚期因有友人在此而经常出入其间。故在民国初年,遂有人将之附会为青云谱“始祖”,并撰录于“谱志”中。萧鸿鸣经过史料研读、实地考察、文献分析等多方位的深入研究,得出令人信服的结论:八大山人约于顺治初年(1649-1651年),曾在江西进贤县介冈村鹤林寺隐居为僧,并成为高僧弘敏(又名宏敏,1606-1672)的嫡传弟子,弘敏号耕庵老人。是曹洞宗寿昌派系无明慧经1575-1630的第三代法嗣。弘敏工诗,颇多禅意。有一名诗云:“梦回孤枕鹧鸪残,春雨潇潇古木寒。往事不须重按剑,乾坤请向画中看。”

八大山人在介冈鹤林寺生活了十五六年,对他的绘画艺术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介冈一名界冈,现在是南昌县黄马乡涂洪村下面的一个自然村。介冈村“山水明秀、会毓伟硕”,据《进贤县志》记载,它曾有“介冈八景”,其中有“鹤林晚钟”,即鹤林寺,康熙年前曾名崇化寺。村西面为云山和钟山。村东南方的抚河岸边,每年夏天盛开有近百万亩的荷花,水鸟野鸭,秋去春来,生衍期间。八大山人有许多传世的荷花、禽鸟和野鸭作品,其实就是他当年在介冈一带的“写生”或回忆之作,而绝非是闭门臆造。介冈村中有“上灯市”和“下灯市”的地名,鹤林寺的原址就位于“下灯市”,此地有鹤林寺的断垣残壁遗址。所以八大山人在许多的作品上有“灯社”,其实也是八大有意将“灯市”按谐音写作“灯社”。这就引发了后来许多研究者对“灯社”两字的演绎和猜测,大多数人认为“灯社”是一个“文学性集会”?或是一个猜“灯谜”的文人组织?更有人认为“灯社”是一个宗教小社团,或是一个抗清复明的秘密地点,其实皆误。“灯社”就是介冈的鹤林寺的“代称”,没有其他的特别含义。八大山人在此隐名埋姓生活了十五六年,并作为弘敏大师的传弟子而“得正法”,后来接替弘敏主持鹤林寺长达七年。

八大山人在来到鹤林寺之前,他的行踪又是如何?也就是说他在甲申(1644)明亡之后的岁月里,是有过怎样一段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清人张庚在《国朝画徵录》中,说八大山人与宁献王九世孙朱容重“乱后隐居南昌蓼洲”。后来许多研究者均将“乱后”理解为“甲申国变”之“乱”。但是,清代人怎可能敢将推翻明王朝的“伟大事业”称之为“乱”?此“乱”应该是指明亡之前,张献忠等农民军攻占南昌之“乱”,时间是崇祯十六年春(1643)。八大山人随家人逃出南昌避难于赣江西岸的蓼洲。明亡之后,原明军降将继续追捕明皇室宗亲。在此期间,八大山人的父亲和妻儿等均先后亡故。而他则在南昌附近新建县的西山深处逃亡避难。

顺治五年(1648)二月,占领南昌城的明降将王得仁、金声两人谋议叛清反正之事,并密收宁藩诸宗与反清复明士入其幕,以图举事。满清得知之后即派遣铁骑军予以严厉镇压,于十月攻陷南昌,实施血腥“屠城”城内宁藩八支王府化为灰烬,死者数十万,史称“戊子之难”。如此危难之际,八大山人只有此年七月“现比丘身”,剃发为僧,以保性命。法名传綮,法号刃庵。这在《个山小像图》(今藏南昌八大山人纪念馆)上的绕宇朴题跋中有文字为证。而地点应该是南昌附近新建县西山“石头口”某个寺庙。不久之后,八大山人又转辗来到介冈下灯市的鹤林寺,正式拜弘敏为师修习禅宗曹洞,自己兼修临济。但是,八大山人当年究竟是在哪家寺庙?薙染于哪位曹洞长老?皈依禅门“五灯”中的何门何派?现仍然是八大山人研究中的空白。

八大山人有一幅自绘而托名“老友黄安平”的《个山小像图》(今藏南昌八大山人纪念馆),是一幅八大山人四十九岁生日的自画像。纸本水墨,纵97厘米,横60.5厘米,作画时间是康熙甲寅(1647)。此小像于1955年在江西奉新县罗塘村奉贤寺被发现,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1958年江西省筹备创建“八大山人纪念馆”,在19597月由国家文物局拨回江西南昌青云谱。这是一幅研究八大山人为重要的历史文物,上面的诸多题跋,对八大山人的生平、经历、禅学思想等均有非同寻常的文献价值,所以堪称是一件国宝。但是,几十年来,研究学者少有对图上的九段题跋进行过正确的解读,即使有也是支离破碎、或释义错误、或片面不详,或言不尽义。因为题跋文字里涉及许多的禅家典故和“禅门话头”,这也是绝大多数美术史家的“软肋”。萧鸿鸣为此进行了极为详尽的诠释(见书中第52-85页),虽然不敢说已是百分之一百的正确无误,但基本上达到了可以解读的“破译”作用。

《个山小像图》的诸多题跋中,有蔡受(约1628-1678后)一段极为怪异的题跋(在图左侧中部)。它的开头是蔡受自创的一个“图案”,即将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五字拼列在一起,此究竟是何意?美术史家众说纷纭,但仍是云笼雾罩。北京大学哲学系的朱良志教授在他的《八大山人研究》一书(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1月)中认为:“蔡受首字的模式,乃是表现五行所反映的宇宙生命模式。为什么他题八大小像,要扯上宇宙生命模式?或许他认为,只有从宇宙的角度才能理解‘雪个’、‘个山’的真实用意——这正是八大所反复道及的思想。”(73页)朱先生依此所谓的“宇宙观”,从而再进一步解读蔡受这段怪异难解的题跋文字。

萧鸿鸣却是从明宗室世系轮替的排行规则,来解读这个图案的。在明宗室玉谱中,宗室子孙的一世,即朱元璋的儿子辈的名字中有一字均为“木”字偏旁,如太子朱标、次子燕王朱棣、八大山人始祖宁王朱权等。而朱元璋的孙子辈则取“火”字偏旁,而朱棣篡位后则将原来所定的取名次序改为木、火、土、金、水。此演变过程非常的复杂,在此不予展开详述。蔡受在题跋中的“图案”,并非按“木、火、土、金、水”顺序排列,也不是按通常的“金、木、水、火、土”顺序排列,而按“金、火、土、水、木”为顺序作了全新排列。为什么?因为八大山人本名朱统林(林字下有“金”字),这其实是八大山人借友人的题跋说明他是明宗室的“正脉血统”。按明宗室世系牒谱可知,八大山人始祖宁王朱权是朱元璋庶十七子。燕王即后为永乐帝朱棣是嫡二子。所以蔡受的五行排列是有别于朱棣后来篡位后的排列。蔡受在此图案之后,还用一个“O”中加了一“·”,暗示在明亡之后的清初,明代宗室中正宗的“子孙”就八大一人,而且辈份极高。所以宁藩王府的女婿刘恸城在图上那句题跋“个个无多独大”,也就多少可以理解了。总之,仅就朱良志教授与萧鸿鸣两人对蔡受题跋的解读,我认为萧先生的解读应该更为贴切史实,而朱先生对此的解读,似有“附会推测”的成分。

另外,在《个山小像图》上由八大山人和友人的题跋中,有许多佛门典故和“话头”,比如“北斗藏身”、“裁田博饭”、“事在瓮里”、“圜悟老汉脚跟店地”、“李公天上石麒麟”、“黄檗悲喜且代嗔”等等,另外,还有许多的晦涩文字,如果不知道其中的真实原义和假借含义,这样的文字又有几个人能够解读?为什么他们当年要将这些题跋文字写得如此的“扑朔迷离”?是不是他们在“故弄玄虚”?这其实是当时恐怖的“文字狱”环境和八大山人特殊敏感的身份所致。八大山人在佛门中并没有留下多少“伟业功绩”,他只是想将此小像能够长久留存于佛门之中,也想让后人知道自己曾经与佛门有过的一段“因缘”的见证。所以自己一题再题,并且又请挚友深交再题跋纪事。

本书还有两章节详细论述了八大山人在介冈时期的作品和交游,对我们在研究、鉴赏八大山人作品和鉴定真伪时,提供了参考的依据。在交游的友人中,世居介冈的“饶氏族人”对八大山人帮助甚大,他们是当年进贤的名门望族。在万历至崇祯年间,这个家族就先后出过七位进士,所以他们与明朝有着难以割舍的历史渊源。八大山人之所以能够长期在此地埋名隐居,与饶氏族人的庇护有绝对的关系。其中饶宇朴虽然后曾中顺治八年举人,但他也是弘敏的俗家弟子,与八大山人可谓是“生死之交”,两人交往长达三十年。萧鸿鸣通过对有关文献研究和判断,认为饶宇朴是后来八大山人“佯癫还俗”的唯一知情人和同谋者。在八大山人的研究中,比如后来有关八大山人离开鹤林寺到耕香院的二十年,以及离佛还俗后的二十年,至今还有许多无法厘清的历史细节。而以往的绝大多数的研究也只是:“在无法得到史料确切记载的前提下,所作出的‘合理推论’和‘主观演绎’而已。”但萧鸿鸣先生《八大山人在介冈》一书,应该是在八大山人研究著作中的一本论证严谨的“分段史”著作,极具学术价值。

最后,我想对书中有关八大山人是否是“海上画派之本”这个问题,表示自己一些粗浅的见解。此说源自于日本近代学者大村西厓(1867-1927的《中国美术史》一书:“清末时人喜其画,为今海派之本。”萧先生在本书亦写道:“‘介冈灯社’的地位,她乃是中国美术史、世界美术史上一个重要的流派——‘海上画派’一脉的发源地。”(148页)“海上画派”的大写意或小写意花鸟画、人物画,应该并非来源于八大山人一家。海上画派向上可以追溯到南宋的梁楷和法常,或明人沈周、文徵明、陈淳、徐渭,向下则私淑于扬州画派,在设色上尤其借鉴于民间年画。所以平心而论,八大山人的写意水墨花鸟,也只是他们诸多借鉴和“移植”的画风中的某一部分而已。再说,八大山人那种“冷逸”而脱俗的笔墨,他们远难真正学到,或许他们根本就无意去学,因为他们其实想要的是迎合市场和贴近时代审美趣尚的作品。

 

萧鸿鸣著《八大山人在介冈》  人民美术出版社20104

   

 《个山小像》(南昌八大山人纪念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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