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茫荡-读饶建华同志《茫荡神韵》
“当过四届宣传委员的请举手!”
南平市宣传委员培训班正在武夷山举行。培训班主官郑重询问台下上百名委员。如果说当过一两届的宣传委员举起手臂有如树林,那么连任四届的则鲜如凤毛麟角,饶建华同志就是其中的一位。
乡镇宣传委员“人微”言不轻。台上的培训者说道,乡镇宣传委员是农村从事宣传思想工作的领导者和组织者。岗位职责有“四大功能”——理论工作的“武装功能”、思想工作的“引导功能”、文明创建的“塑造功能”、文化艺术的“激励功能”。在台下饶建华的心目中,乡村宣传思想文化工作更充满了诗情画意。学理论,与真理同行;读书报,和墨香为伴;创文明,弘扬真善美;谈思想,广交天下友。场合需要可以引吭高歌、激扬文字,也可以静默沉思、上下古今。还有什么比看戏唱歌都算工作的岗位更为惬意呢?但是,乡镇宣传工作任务重、条件差、人手少,做工作需要付出更多的智慧和勤劳。饶建华同志选择用故事的形式来做宣传思想文化工作。他寻故事、记故事、写故事、讲故事,茫荡山的人文地理在他口中笔下,都成了活生生的山水、鲜灵灵的人物。一块石头,他能讲出杨八妹的飒爽英姿;一条道路,他能讲出王堂选的古道热肠;一棵老树,他能讲出风情万种;一番风雨,他能讲出真善美德……故事来源于民间世俗,他讲的故事又高于社会生活。他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理念,有机地融合于大家喜闻乐见的形式中,让受众在不知不觉中,得到潜移默化的教育。对外,他很好地宣传了茫荡山的自然文化价值和魅力;对内,他激发干部群众的自豪感,推动当地文化和旅游事业的发展。
饶建华所讲的故事大抵与一座山有关。与其说他坚守宣传委员的岗位,不如说他厮守着一座山。这座山有着一个气势磅礴的名字——茫荡山。苍苍茫茫、浩浩荡荡。苍茫的是林海,苍茫到让人“懵懂”的程度。数十万亩的山林面积,接近百分百的森林覆盖率,1575种高等植物。其种类占了生态资源丰富的福建省一半,相当于欧洲的3倍。野生脊椎动物453种,昆虫2039种。苍茫还有深深的人文底蕴。宋代官方文书《地舆纪胜》对茫荡山就有记载。明代郑和下西洋前前后后,都与此山有关。大概在1431年,他在雪山寺三宝殿铸就了郑和铜钟,至今该钟作为国家一级文物存于中国历史博物馆。最直观表现茫荡山文化的就是那蔚为壮观的闽赣古道三千八百坎。这条至今不废的道路,是中原文化入闽的走廊。当年游酢、杨时、罗从彦、李侗、朱熹走过,陆游、辛弃疾、海瑞走过,郑和、郑成功也走过。许许多多贤人圣士不仅留下了墨宝石刻,还留下众多逸闻趣事。浩荡的是山势,跌宕起伏有如“仙人叠石”。莽莽群山高高低低,海拔落差近千米,于是古道盘旋、巨石横斜、古树参天、仰之弥高。高山之上又有平畴盆地、泉水湖泊。于是村落分布,廊桥矗立,庙寺钟鸣,古意悠悠。更有那条条瀑布,从天而落、飞花溅石,“潺潺泻出声犹缓,滴滴飞来势较深”。浩荡的是气象。山中年降雨在1669毫米,年平均气温在人们最舒适的温度24℃左右,每立方厘米负氧离子有2.6万之多。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宝珠村有一株“九尾菩提树”,树外晴空万里,树下细雨飘飞,里外晴雨两重天。最是乍雨还晴时,云雾随着大风手舞足蹈于山野之间,“茫茫云中雾,荡荡谷生风”。在饶建华看来,茫荡山的自然人文是农耕文明的“活标本”,“就像‘香袋’那样时刻透露着生动的历史文化信息,让人们保持亲切的生命记忆,并深藏一种温馨的精神家园感”,所以,他把茫荡山的一草一木、一事一说都看成了生命的一部分,自觉地担当起它们的保护者。当一处宋元古迹周边的林木被列入砍伐计划时,他出现在伐木工人面前,低声下气地恳求:“人们都说刀下留人,我请你们(刀)锯下留(树)木。我姓饶,就请你们看在我的姓上饶过这些树吧。”见劝告无果,他又是写报告,又是直闯区和市直领导办公室,在他的努力下终于保护下那些树林。平时看到遗弃的树根树枝,他也捡回家,细细琢磨,几番加工便制成根艺,赋予它们新的生命意义。饶建华做的更多的是用他的笔(、)用他的嘴,书写茫荡山,宣扬茫荡山。他走遍这座山脉的沟沟壑壑,有时一个节假日跑五六个村庄,他几乎访问所有知道这座山故事的人们,他翻尽了和这座山相关的资料文档,发表了十多万字作品。这本书收录的故事就有上百个。
(饶建华在宝珠村当义务导游)
民间文学向来被人们认为“下里巴人”之作、“引车卖浆之徒”所为。事实上,民间文学无论在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一种不能轻视的文学现象。不管在文学史上的位置,还是市场票房占有上,都具有巨大的价值。何况现今的民间文学,与经典和前卫文学的界限已经很为模糊。饶建华的著述很能说明这一点。我把他的文章特性归纳为三点:一是原生性。别林斯基曾经说过,民间的诗“价值就在于它的纯洁无瑕的素质,在于它的朴素无华的并且常常是粗糙的形式”。我总认为清新质朴是文学的一种很高境界。有如从喧嚣的闹市遁入幽兰空谷,聆听天籁之音。写作的人们往往都会经历从华丽返璞归真的过程,豁然于“大音无声,大象无形”的感叹,进入“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的深刻层次。列夫·托尔斯泰说:“人民有自己的文学——这是优美绝伦的,它们不是赝品,它就是人民里边唱出来。并不需要高级文学,也没有高级文学……既然还有这么多巨大的真理要说,为什么还要讲精致呢?”但丁宣称俗语的高贵,普希金要求年轻的作家倾听百姓朴实的日常口语,高尔基甚至发现,从浮士德、普罗米修斯、奥赛罗到哈姆雷特、唐璜等著名文学形象都源于民间传说。经典源于民间,价值功能也在民间,而且民间文学本身也有许许多多成为经典。老领导林心华先生读了饶建华的文章后,一语中的,“朴素平凡,蕴含精彩”。二是生动性。民间文学并不全部不重视形式和精雕细刻。南帆和刘小新等合著的《文学理论》指出,“大众文学没有必要苦心孤诣地企求突破传统,大众文学的指标是趣味性与适当深度的结合”。它的基本框架是紧张的情节、曲折的故事、欲罢不能的悬念、释卷后洞悉谜底的快感以及毫不含糊的价值判断。饶建华同志所说的民间故事,大抵可分为这样几类:一类是历史人物传奇逸事。诸如“武延平”郑成功、“义声载道”王堂选、英姿飒爽的杨八妹,“文延平”李侗、为民祈雨的汤知州、机智道士王万益、“双剑化龙”的张华和雷焕等等。另一类是茫荡山的风俗民情。像茂地的三月三、茂地的端午节、瑞龙桥、筠竹的烛桥灯、宝珠山台阁戏、插春叶的来历、欢度元宵闹烛灯、宝龟山千岁酒等等。再一类就是当地流传的风物传说。如南京树、灵龟吐雾、青蛙吐米、伏虎禅师、国之瑰宝郑和钟等等。饶建华的故事和评论家的理论大体吻合,最大特点便是生动有趣。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故事还糅进了散文的要素,因此在一般民间文学模式上又有所拓展,显得开合自如,以小见大,平凡深刻,朴素有“华”。他写“灵龟吐雾”,既讲清了灵龟吐雾成就宝珠村宝龟山之名的来龙去脉,又论证“龟千年生毛,龟寿五千年,谓之神龟,万年曰灵龟”。然后由此说明宝珠村为“天上碧城”、“海上神岛”,再联想到老子《道德经》的境界。读饶建华的故事,不会有读《尤利西斯》、《百年孤独》那样的难懂荒诞,也不像读《山居笔记》、唐诗宋词那样过于唯美和雅致。它像饭后一杯茶,相逢一知己,轻松笑谈中便可以掩卷而思了。三是潜在性。长期以来,民间文学总作为经典陪衬,大众往往是作家启蒙的对象。随着市场经济的兴起,传播方式的改变,特别是互联网的出现,文学似乎回归到“原始状态”,人人都是作家、编辑,个个都能成为出版商、发行商,鼠标一点,发表作品。随时可以无拘无束抒情言志,天天可圆文学美梦。文学功能更多的是一种可视可食的“精神大宴”,一种生活必需的即时消费。这样民间文学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空间和表演平台。像“哈里·波特”那样的神话传说几番炒作便成为商业巨片,中国的“熊猫”经外国人包装返销国内就能赚个盆满钵满的票房。我想,饶建华的作品,如果假以大家之手,借助商业办法,也完全可能演绎出“轰动效应”大作来。所以饶建华同志的作品不仅是守护一方精神的家园,指引人们在岁月荒老时候能够寻找到回家路径,避免沦为流浪的“文化孤儿”,现实地说还极具潜在的可供开发文化资源价值。
我们不能要求所有的宣传委员都成为作家和讲故事者,但是我们需要像他那样热爱岗位,热爱足下土地;守护山水,守护文化遗产;宣传经济,宣传精神文明。这是所有从事宣传思想文化战线同志们的职责所在,贡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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