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农历九月九日为重阳节（又称：老人节），是汉族的传统节日。因《易经》中把“六”定为阴数，把“九”定为阳数，九月九日，日月并阳，两九相重，故而叫重阳，也叫重九。

重阳里人们常登高望远。有人说，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或站在前辈的肩膀上，那么传承先祖，学习老者也是一种登高望远。老人就像老玉，越老越通透温润，且光可鉴人。俗话说，老人走过的桥比年轻人走的路还多，有了老人的经验和教导，年轻人才能有更宽阔的视野，脚下的路更好走。老人不仅教会我们如何为人处世，更教会我们先祖传下的生生不息的生活方式，教会怎样应对生活的历练，面对平凡得只有日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一样可以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轰轰烈烈。

金秋的一个周末，临近重阳节，我受老弟委托专程跑一趟张坑，给村里老人送温暖。来接我们的还是夏天那个大哥还是那个小弟，坐上他们的车再次驶入张坑村，景色与两月以前相比，已是大相径庭。夏日那一片片如翡翠般的田野，今再次遇见，已经是沉甸甸金灿灿的如琥珀般的丰收景象。车子一路疾驰，绿色的竹海和金色的稻浪交相辉映。时不时有老母鸡愣头愣脑地碎步误跑到公路上，开车大哥往往都紧急刹车，母鸡们慌忙择路躲在树荫下。重感冒一周的我，前两天嗓子还说不出话，这会儿因为母鸡的逗趣却忽然开了嗓，清脆地哈哈大笑。

到了村口，只见炊烟袅袅，生起在竹林深处，白色的炊烟合着雾纱飘渺着，如仙女的水袖拂着翠色的竹林，我的双眼沉醉在了这帧山水画卷里。

 

 

 

 

 

村里所有老人都十里八方闻讯赶回来，参加本次重阳节活动，这在张坑还是第一次呢。只有过年才有的锅巴包笋，肉泥灌蛋在祠堂的柴火灶里各领风骚，引来村民围着灶台观望。突然忆起父亲也最喜欢过年围着灶台看我妈做各种年菜。村里的女人们都在厨房里忙乎开了，身手矫健，一看就是种庄稼的好手，举手投足间依然还是温柔贤淑难以掩饰。乡间宴席，对农村人来说，不仅仅是吃，更是表达乡亲之情和内心富足的纽带和平台。虽说都是同村的，但平时各忙各的，也有不少外出的，此时正好借助这样一个契机，大家一起围坐在一起，一边品尝家乡的土菜，一边叙叙旧拉拉家常，交流一年来的劳作和丰收，说着村里的往事，就着一桌子菜唠嗑，踏实！有一位阿姨自称是我爸小学同班同学，心理瞬间有一种特别的感动，我赶忙跟这位老爸同学合影。族里兄弟特意拿来族谱让我好生保管，说将来大家走散了，还有它，可以帮你找到亲人。此刻，我背过身去，偷偷抹了眼泪，强忍着哽咽……就这样又喜又泣，织布机一样一纵一横交织着我一天的心绪。为了让弟弟能够实时分享，我将这里的每一个感动和发现都通过微信实时播报给远方的他。同时，我也把手机里弟弟帅帅的样子飨给村里的老人。

从前日子穷苦，能果腹就不错了，有面条吃已是奢侈，可以想面条这样可变着花式的主食对张坑人又意味着什么。我想这就是张坑人把“面条”总说成“命条”的个中缘由吧。老爸当年放学田里干活，送来的饭盒里少有米饭，大都只是水，日子穷的没法再呆下去了，常闻有饿死人的事。老爸兄弟俩只好选择背井离乡。村口的桥上还有曾祖父的题字。听村民讲，说曾祖父身上有一种“侠气”，土匪都敬他三分，还为曾祖父保驾护航，从不抢我们家东西。可到了祖父这一代，恰逢饥荒，没落的秀才世家也是百般无奈，祖父只好放飞两个心爱的儿子当兵入伍，至少在部队能解决吃饭问题。自此张坑村口那个凉亭里再也听不到老爸滔滔不绝地说书讲故事的声音了。村民还记得父亲上小学时给老人绘声绘色讲过的那个乌鸦与鸡的故事，至今传为佳话。想必老爸真领悟了寓言里的精髓，一直很疼爱孩子，从来没舍得打骂我们姐弟俩。我儿时会说的两三句俄语，也是父亲教会我的，成了我终生的记忆了。去年特地找俄语老师一对，发音竟然准确无误。

 

忙碌的厨房

锅巴

酿豆腐

饶声勇与村长的女儿（上次所拍相片） 

吃过“命条”，“大盆菜”纷纷上了桌，吉阳四宝（空心菜，莲子，泽泻，仙草冻），豆干塞肉泥，后山自采的山菌加点红辣椒，咬一口，爆出的汁水都是那漫山遍野青竹的香，煞是诱人。咂咂嘴品品菜，村长说该我发言了，我这个中学时常登台表演的宣传队员，在乡亲们面前也激动地怯场了，瞬间忘了很多想说的话。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是一种真情的流露，被乡情感动被自己感动，乡亲们听完我的寥寥数语的发言后，掌声不断个个合不拢嘴地乐着。

在这样过年一样的氛围里，乡民的热情，丰盛的午餐，村里人的祝福希冀和赞美……所有这些，都装进旅途的行囊永远保存我的心底。午餐过后，我们就要返程了，名武的妈妈，一个特别健硕的农村女人，紧紧拉着我的手，用方言跟我交流，我似懂非懂地听着，她久久不肯松手，塞给我刚刚才做几天的新鲜的酸枣糕。车子后备箱里塞满了乡亲们搬家似的送来的锥栗、红薯粉、莲子、板鸭、花生、瓜子、酸枣糕……，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乡亲赠我情。山里人用麻袋这么豪迈的容量来盛装他们的好客热情，这样的古道热肠深深触动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提醒自己“别忘了，世界上另一个自己在故乡”，在那里无论何时，那个自己总是最受呵护，不会受伤。

 

 

 

 

 

“有一种情愫，在离家后的日子里疯长”。又是一次依依不舍，故乡的每一个角落，游子都印记心里了，如果你孤独了，请回故乡走走。乡民的一句最平凡的家常，都会是一剂最治愈的解药。爱，就这样彼此传递，不知道是我给乡亲们送温暖，抑或是他们给了我温暖，我觉得是后者吧。这个重阳，让我多了这么多兄弟姐妹，父老乡亲，欢喜得又让我一夜难眠。这一夜，我很暖。

 

 

晓红于2018重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