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平如:白头到老是最好的爱情
作者：王建 来源：大众日报 浏览次数： 日期：2017/6/25 11:37:02
拿起画笔的时候,饶平如已87岁。他曾向妻子毛美棠承诺,在结婚60周年的时候,要举办钻石婚纪念礼。但2008年3月,毛美棠去世,距离他们约定的日子只剩不到5个月。饶平如痛苦不堪,决定把他和妻子的故事画下来,4年画了三百多幅。孙女把画发布到微博上,迅速走红……今年已96岁的饶平如说,所谓“浪漫”,那只是年轻人的事,人到老年,还是希望夫妻相守,安静地享受晚年幸福。
接受记者采访后,饶平如把记者当朋友一样合影留念。
□ 本报记者 王建
87岁的时候,饶平如决定拿起画笔,讲述他和妻子毛美棠的故事。
前前后后,画了4年,三百多幅画,装订成十几本画册。这便是热销一时的《平如美棠》一书最初的模样。
上海航新路紧邻虹桥机场,不时有降落的飞机从头顶呼啸而过。沿路向前,再拐上两个弯儿,就是一处安静的上海里弄。在这个闹中取静的地方,饶平如用画笔做着他个人的“史海钩沉”。
摁响门铃,96岁的饶平如已等在门口。他满头银发,戴着黑框眼镜,白衬衣扎进黑西裤,十分精神。
他说,把和老伴的经历画下来,一是为了缅怀纪念,二是当作家史给子孙们看。至于出版成书,饶平如从来没有想过,出版后受到欢迎更是出乎他的意料,“我天生木讷,不善交际,画的写的都是些鸡毛蒜皮,为什么人们爱看这本书?我也莫名其妙,这简直是木偶奇遇记。”
谦虚言辞的背后,是平如、美棠相濡以沫的伟大爱情故事。
用画笔重温旧梦
客厅墙上,贴满了饶平如夫妇不同时期的照片。最显眼的,是沙发上方那幅婚纱照。饶平如身穿笔挺的军装,阳光帅气,身旁的毛美棠一袭白色的婚纱,光彩动人,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看着照片,饶平如思绪飘回到当年婚礼的现场。1948年农历八月,饶平如和毛美棠在南昌江西大旅社举行婚礼。大厅装扮一新,被四五盏租来的煤汽灯照得灯火通明,时任江西省主席胡家凤为新人证婚,来宾有二百多人,喜庆热闹。仪式结束后,两人在旅社门口拍了结婚照。
原照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这幅照片,是饶平如2012年8月到济南参加一档电视节目得到的意外惊喜。主持人问饶平如:“您今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饶平如回答说:“我的遗憾是结婚时的照片都没有了。”话音刚落,照片从天而降。
饶平如后来得知,节目组让两个年轻人身穿婚纱,到江西大旅社旧址拍了照片,又把他们婚后一个月拍的一张合影上的面孔PS过去,复原了这张婚纱照。
复原照的诸多细节,与饶平如的记忆并不一致,但能有这样一幅婚纱照,他也非常感激。看到照片后,他激动地吟诵了秦观的《鹊桥仙》,“‘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看到美棠穿婚纱的样子,以后的日子我都可以得到安慰了。”
饶平如曾向毛美棠承诺,在他们结婚60周年的时候,要举办钻石婚纪念礼。但距离他们举行钻石婚纪念礼的日子只剩不到5个月的时候,毛美棠永远离开了他。饶平如痛苦不堪,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痛哭流涕。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五个月,他决定拿起画笔。
饶平如最先画下的,是他和美棠分别的那一刻。2008年3月19日上午,毛美棠在弥留之际,用尽最后的理智,睁开眼睛,看到站在人群后的饶平如,右眼眶渐渐变得湿润,缓缓淌下一滴眼泪挂在眼角。下午,饶平如再次踏进病房,摸摸毛美棠的手尚有余温,然后就渐渐转凉。
回想起这一段,老人眼圈发红。他流着眼泪画下这一幕,取名《最后的一滴眼泪》。
用图画保存记忆并非易事,但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饶平如从来没有动摇。
“作为丈夫,别说让妻子荣华富贵,连一般的生活也没过上,我没尽到做丈夫的责任。”这是饶平如一直背负的精神负担。
饶平如觉得他对不起两个女人,一个是妈妈,“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我正在黄埔军校受训,没有给她倒过一杯水,没有为她用过一分钱,我是一个不孝子。”另一个就是美棠。对于美棠,饶平如觉得唯一的补偿,就是把他们的事情写下来,让儿孙知道,“愧疚能稍微减轻一点儿。”
71年前一见钟情
饶平如第一次感受到丈夫的责任,是在71年前。
1946年的夏天,抗战胜利不久,25岁的饶平如在八十三师六十三旅炮兵营任中尉观测员,驻守江苏泰兴。接到父亲来信,要他回家相亲。
饶平如告假赶回南昌。第二天,父亲带他前往江西临川的至交毛思翔家。路上,父亲对他讲了毛家的情况,饶平如这才知道,他相亲的对象是毛家的三小姐毛美棠。
走进毛家堂屋前,饶平如第一次见到了毛美棠,“忽见西边正房小窗正开。再一眼望去,恰见一位面容姣好、年约二十的小组在窗前借点天光揽镜自照,左手则拿了支口红在专心涂抹——她没有看到我,我心知是她,这便是我初见美棠之第一印象。”
父亲早就操心起饶平如的婚事,给他介绍过两个女孩,他都没有同意。这一次,饶平如没有说话。父亲知道儿子默许,掏出准备好的金戒指,交给毛思翔。毛思翔接过,套在了毛美棠的手上。两个年轻人的命运自此牢牢地联结在了一起。
毛家惊鸿一瞥前,饶平如满脑子都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15岁那年,全面抗战爆发。山河破碎,日军的暴行和大街上的抗日标语,让他渐渐懂得了什么是国恨家难。1940年,全面抗战的第三个年头,正读高中的饶平如投笔从戎,报考黄埔军校。“升官发财请走别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跨过黄埔军校大门的那一刻,饶平如心中没有丝毫犹豫。
毕业后,饶平如编入驻扎江西的100军,随时准备慷慨赴死。1945年夏,湘西会战。饶平如率部在鱼鳞洞山炮击日军,遭遇疯狂反击。子弹如雨点般倾泻在身旁,生死只在一线间。饶平如趴在山坡上,举目四望,见头顶蓝天白云,四周青山环绕,他想这也许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有蓝天,有白云,有莽莽青山,死得其所啊。”
但在把美棠的照片装入口袋返回部队的时候,饶平如的心境已与来时迥异。饶平如从心底不愿意打内战,家庭责任涌上他的心头,“在遇到她以前,我不怕死,不惧远行,也不曾忧虑悠长岁月,现在却真切地思虑起将来。”
人生最幸福的时光
耄耋之年回忆过去,饶平如觉得,订婚后的那段日子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订婚仪式后,饶平如在毛家住了两天。毛美棠性格开朗大方,她拿出照片给饶平如看；又把报纸卷成圆筒当扩音器,演唱流行歌曲。饶平如也喜欢音乐,两个人很快熟悉起来,两颗心也越走越近。
第三天,饶平如和毛美棠一家动身前往南昌,参加弟弟饶寿如的婚礼。两人白天帮忙张罗婚礼,晚上出来逛街游玩。南昌有个东湖,风景秀丽,饶平如和毛美棠经常去那里夜游。
良辰美景,适合年轻人谈情说爱,可如何向对方表达爱意却成了难题。饶平如接受的是新式学校教育,毛美棠是毕业于教会学校的摩登女郎,两人都是新式青年,但在那个年代,要直言不讳彼此说“我爱你”,还是觉得难以启齿。
为难之际,饶平如想到了一个办法,现场演唱从同学那里学来的英文歌曲《Rose Mary》:“Oh!Rose Mary,I love you,I'm always dreaming of you……”在饶平如眼中,美棠就是他的Rose Mary。
饶平如唱完,毛美棠没说什么,同样以歌声相答,一连唱了好多首流行歌曲。她最喜欢的是电影《魂断蓝桥》的主题曲:“白石为凭,明月为证,我心早相许；今后天涯,愿长相忆,爱心永不移……”
幸福时光,英文歌曲让饶平如避免了面红耳赤的尴尬。在被“劳教”的困难环境里,饶平如还坚持学习英语。2016年10月,饶平如应法国瑟伊出版社邀请,前往法国与读者见面,在飞机上,英语又帮了他大忙。饶平如第一次坐外国飞机,餐车中的食物盒子五颜六色,不知道拿哪样才好。凑巧,旁边坐了一位中国留学生,饶平如等他先拿,然后对空嫂说:“Please give me the same”。打开一看,果然不错,蒸熟的大米饭用一大片黄芽菜包着,菜是肉丁甜酱,肠胃因此免吃了苦头。
回到部队后,饶平如思念爱人,厌战情绪日渐增长。1948年7月,他请婚假回家。办完婚礼后,他不愿再回部队,和毛美棠商量一番后,决定去贵州找罗英。
罗英是著名桥梁建筑专家,他和茅以升、郑华是美国康奈尔大学土木工程系的同班同学,归国出任钱塘江大桥总工程师。饶罗两家是世交,又是亲戚,这时罗英在昆明任第四区公路工程管理局局长,管理云南、贵州两省的公路。没想到,等待他们的却是个让人失望的消息:罗英工作调动,已不在第四区公路上,无法安排饶平如工作。饶平如只好做了个“临时工”。等贵州解放后,和妻子又回到了南昌。
但小两口并未觉得沮丧,因为这次旅行实在是快乐得不得了。
把旅行比作一幅色彩明快的画作,各地美食就是其中最绚丽的一抹色彩。在江西樟树镇,他们经常光顾一家叫“樟树餐厅”的馆子,上菜用的菜盘之大,汤碗之巨让他们感到震惊,柳州小吃鱼甡粥也给二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美棠和我既喜看这粥烹制时的热热闹闹,又喜欢它入口时的滚热而鲜。”到了贵阳,他们最喜欢到高档餐厅冠生园吃早茶,各色糕点美味可口……多年之后,旅途中的美食仍然让饶平如和毛美棠怀念不已。
从没起过一丝放弃念头
幸福的日子在1958年9月28日这天戛然而止。
这天发生的事情,饶平如记得清清楚楚。大概下午五点钟,他正在考虑国庆节表演什么节目,办公室主任找他。来到一个空房间,办公室主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念道:“饶平如因反革命,送劳动教养。”门口已准备好一辆三轮车,饶平如被押上了车,送往上海劳动教养所。
如今看来,这一切是如此荒诞草率,但当时,饶平如无力反抗。
到劳教所的时候,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一位姓肖的站长给他们开会,“你们没犯法,但是犯了错误,所以你们是好人中的坏人,坏人中的好人,要劳动教养。到什么地方去呢?这个地方不远也不近,不冷也不热,到了就知道了。多长时间呢?一年半载嘛。”肖站长的幽默让饶平如印象深刻,却并没有打消他对前途的忧虑。晚上,他和六七个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一宿没睡。
第二天,饶平如被送到安徽六安修大坝。诚如肖站长所言,这个地方不远也不近,不冷也不热,但时间却不对,他没想到这一走竟是22年。
饶平如被带走后,单位人事科找毛美棠谈话,劝她与饶平如“划清界限”。所谓划清界限,是离婚的含蓄说法,毛美棠没有理会。“你要搞婚外情,我早就跟你离婚了……可你又不是汉奸卖国贼,不是贪污腐化,不是偷窃扒拿,你什么都不是,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婚?”多年以后,毛美棠和饶平如谈起此事时说。
“美棠和我眼看身边太多家庭妻离子散亲人反目家破人亡,但幸我们从没有起过一丝放弃的念头。”远在安徽劳动的饶平如,也从未想过要与妻子分开。
家里没了顶梁柱,生活立即困顿起来。五个孩子都要吃饭长大,毛美棠一人操持家务。她写给饶平如的信里,总少不了吃穿用度不够的内容。毛美棠有五对金手镯,是她的嫁妆,为了生计,不得不一一变卖。卖到最后一只时,看着身边熟睡的女儿小红,心里难受,就把手镯套在女儿手腕上,让她带着睡了一晚,天亮后,再摘下来卖掉。
为了补贴家用,毛美棠曾到上海自然博物馆的工地搬水泥。她去世后,饶平如常到上海自然博物馆门口徘徊,抚摸那里的台阶,“因为里面含着美棠的劳动。”
饶平如的生活也时常陷入窘境,他曾经用六分钱菜票过了三天:早上花两分钱买一份咸菜,不吃,就着盐喝粥,留着中午吃半份,晚上再吃半份。
生活艰难,但两个人却尽量互相接济。有一次,饶平如因营养不良身体肿胀,“皮肤和肉是分开的,好像一个气球,一戳就破。”正在无药可医的时候,收到了毛美棠寄来的一瓶鱼肝油,饶平如两天吃完,肿胀随之消失。饶平如一个月工资30块,他总是省出10块寄回家里。
每年春节的探亲假,是饶平如最高兴的时候。他用借来的钱,买好花生米、芝麻、瓜子、黄豆、菜油、咸鹅等等。出发那天,他不到六点就起,挑着担子去五六公里外的六安火车站,坐车到合肥。在合肥再转火车。到了上海,还要再担着东西走两小时,才能到家。身体的疲累可想而知,“但心里高兴得很!”高兴的心情在家门打开的那一刻达到高峰。晚上,毛美棠在煤球炉上炒着花生瓜子,满室生香,孩子们吃着花生瓜子高声歌唱,饶平如拿出口琴给他们伴奏,“幸福得不得了!”
1980年12月19日,饶平如的“劳教”处分决定被撤销,重回原单位工作,一家人终于团聚。五个孩子纷纷成家立业,孙子孙女也陆续出生,生活越来越好,饶平如和毛美棠又过上了安静幸福的生活。
饶平如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永远继续下去,可美棠病了,病情逐渐加重,起初是前言不搭后语,后来大部分时间神志不清。只有对饶平如的牵挂能让她短暂清醒。有一次,她突然把饶平如叫在近前,对他说:“你不要乱吃东西,也不要骑脚踏车了。”说完又昏昏睡去。
毛美棠患有肾病,需要每天做腹膜透析。饶平如向医院护士讨教了办法,把家里的卫生间改造成透析室,在家里给她做。听医生说有人用这种方法活了二十年,饶平如非常高兴,他打算也做二十年。可只做了四年,美棠就离他而去。
真正的爱情从结婚开始
《平如美棠》出版后,迅速热销,饶平如也一下成了“网红”。在出版社为他开通的微博上,网友的问题如雪片般飞来。
问题各种各样,多数是年轻人提出的,想让饶平如为他们的爱情答疑解惑。有人问他为什么能在长期的艰难平淡生活中坚守美好的夫妻情感；也有人问他对相亲节目和相亲网站的看法；还有人想让他谈谈对现在年轻人对待爱情婚姻的忠告；甚至还有人把妈妈和媳妇落水了先救谁这个难题抛给了他。
对于爱情和婚姻,饶平如确有自己的体会。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不这样认为,“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都装着样子,把光鲜的一面放在前面,缺点藏在后面,不给对方看。结婚后,缺点瞒不住了,露出来了。”在饶平如看来,婚后爱情迎来真正的考验,真正的爱情是从这时开始的,“恋爱是吃喝玩乐,当然高兴,结婚就是柴米油盐了,实际问题来了,光以物质为基础不行了,要在精神上相互理解,才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难道相濡以沫六十年的美棠也有缺点吗?听到这个问题,饶平如呵呵一笑,“她的缺点老早就看出来了,就是太仔细,我这个人大大咧咧。”他马上又补充说:“仔细也是她的优点,她善于交际,什么样的人都能应付,这个家要不是她安排,会完蛋的。”
“你什么都不会做!”这是毛美棠对饶平如抱怨最多的一句话,比如饭烧得太烂,抽屉没关好,洗脸把水弄到了地上……被这样数落,饶平如没觉得丢面子,他把这些场景都画成画。“她讲我这个不会做、那个不会做,其实是家庭生活中一种幽默感。用不着生气的。”
这就是饶平如和毛美棠的相处之道,他总结为五个字:“放弃话语权”。“我什么都不管,有钱就上交,没有小金库。”
关于爱情,饶平如赠给青年朋友四十八个字:“人生苦短,青春难再。莫负初衷,相敬相爱。凡事包容,凡事期待。凡事相信,凡事忍耐。白头到老,幸福愉快。地久天长,真情永在。”爱情的秘诀,或许就藏在里面。
96岁的“年轻人”
年轻人羡慕平如美棠忠贞不渝的爱情,饶平如却从心底里羡慕现在的年轻人,“用手机打打电话,去星巴克喝喝咖啡,打的去电影院看电影。”有时候,饶平如会幻想他能晚生六十年,和美棠像现在的年轻人一样约会。
青春难再,但饶平如仍像年轻人一样对世界怀有好奇。90岁时,他买了钢琴和乐谱,自学弹钢琴,弹的都是美棠喜欢的歌。“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很多,画画有画画的美,音乐有音乐的美,兴趣爱好要多样化。”
采访当天,恰好上海关爱抗战老兵的志愿者到家里看望饶平如。“饶老是我们的‘男神’。”一位女志愿者说。
饶平如知道“男神”的意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只是“男神”,“卖萌”“躺枪”“杜甫很忙”等在年轻人中间流行的这些词,饶平如也会用,这是他从年轻人那里学的。“我喜欢和年轻人交流,能吸收一些新东西,蛮愉快的。”说完,他呷了一口桌上的芬达。
心态仍然年轻,但所思所想毕竟与年轻人不同。在法国,他向读者介绍中国传统文化,讲到在给新婚夫妇祝福时会画两只“白头翁”,因为最理想、最成功、最美满的婚姻是“白头到老”。到签名环节,一位法国老太太请他在书上画两只“白头翁”。饶平如由此感叹:“所谓‘浪漫’,那只是年轻人的事,人到老年,在经过成熟、沧桑、见识、自由(指时间)等阶段之后,还是希望夫妻二人相守到白头,安静地享受晚年幸福,这是人类的天性……”
走红之后,来家里采访的媒体络绎不绝。饶平如把采访当成知心朋友间的闲聊,“我书里都是鸡毛蒜皮,没有啥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你看了,就是我和美棠的朋友。”采访到最后,饶平如总要拜托记者报道要尽量低调,“盛名之下其实难符,我就是个普通人,别把我说得那么好,否则会被骂死。上善若水,最好像水一样,去往最低的地方,就会立于不败之地。老子讲不欲盈……”
年轻时出生入死,又经历了与爱人的生离死别,饶平如不讳言生死。他甚至为自己写好了挽联,“人家写的不如我意,自己评价自己最好。”
采访结束前,饶平如在纸上写下了这幅自挽联。因为漏了八个字,他后来又重写一遍,委托儿子饶乐曾用微信发来:“往昔文弱少年,正值民族危亡,投笔从戎,进黄埔抗日寇,喋血沙场,何惧捐躯赴死?如今寿登耄耋,欣逢中华盛世,仁政亲民,讲科学倡和谐,祥和晚景,应笑不负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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